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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安】Domestic issue

高桥诚一去警察厅报道的第一天，是个大晴天。

日头高照，他甚至没等闹钟响起就早早醒来，把自己收拾成最得体的模样，一路上紧张又信心满满地前往警备局。

 

说不定能有机会在外勤任务中接受降谷的直接领导！青年在JR上美滋滋地想。如果真有那样的机会，他觉得自己愿意为此再多坐半年办公室，哪怕是成天干些整理材料写报告的枯燥工作。

 

上周他刚在居酒屋被警校同窗们灌得断了片。

每一批考进警察厅的新人做梦都希望被分配到降谷警视正的麾下。“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好友用力揽着他的肩膀，口齿不清地感慨着，语气怨念又无比羡慕。

那一晚最后高桥吐得昏天黑地，早就看不清回公寓的路。第二天一早醒来感觉酒馆大门外的纸灯笼还在眼前明晃晃飘，差点没记起是怎么回的家。

 

高桥来到办公室门口，小心地敲了敲门，看上去是警局大前辈的一名女同事藤原由香里起身走来，简单自我介绍后主动与他握了手，领他去到新的工位。

“待会马上有个紧急会议，”藤原低声解释，“结束再帮你介绍。”

他在自己位子上刚坐定没多久，果然被叫起来，急匆匆跟在众人身后走进会议室，找了个角落坐下。

 

高桥一抬头便发现降谷混在警员中走了进来，没什么特别的架子，浅金色的短发与深些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总归有些特别，真人的气质仍如高桥记忆中那般清冽明亮。

几年前降谷曾去他就读的警校演讲过一次，高桥在台下站在学生群中远远望见过他。那人以往在日本警界间的评价很高，前辈们说起他混血的出身，出众的个人能力，远胜旁人的努力，而关于他曾经的卧底经历也同样堪称传奇。

 

十多天之后就是与FBI的联合搜查行动了，这次是追捕一群跨国军火贩子。

高桥迅速回过神，手中被塞了一沓资料。

 

他督促自己赶紧进入状态，飞快地翻动纸页把任务情况浏览了一遍。中途悄悄抬头瞥见降谷，正侧对众人站在台前仔细研究白板上密密麻麻的信息，显得有些愁眉不展。

这次内部会议时间不长，任务的具体安排还要等到两天后与FBI那方共同商议。

 

高桥翻到后面几页，看了一眼FBI探员们的照片。

对方这次的leader看着是亚洲人样貌，气质成熟沉稳。

看名字，是个日裔？高桥默默想。

 

散会后降谷与藤原多谈了几句，高桥留在角落里零星听到他俩提到几次那个“赤井”。

降谷夹着资料急匆匆离开后，藤原回头发现他，似乎有点尴尬，大概意识到刚才没来得及向上司介绍这位新人。

 

高桥忙摆摆手。

“那个赤井秀一，”他有些好奇地问，“降谷长官是，原本就认识他？”

对方像是下意识抛给他一个你这算什么傻问题的眼神，短暂的讶异过后迅速恢复了先前的淡然。藤田眨了眨眼，最后笑着“嗯”了一声。

她清清嗓子，他跟降谷长官认识许多年了，中间有很多渊源。

比如，当年一同在已经覆灭的乌丸组织中卧底过。

 

Wow，高桥心里小小感叹一声。

“期间比较复杂，”女警员面上神情慢慢流露出高桥看不懂的意味深长，“整得轰轰烈烈你死我活啥的。”

 

“不过简而言之就是，那人是降谷先生的丈夫。”

 

高桥：“……”

 

-

高桥很快便与警备局的新同事们熟络了起来。

而他们的上级降谷，与他之前的预期差不多。业务上一丝不苟，沉着敏锐，经验丰富，为人性格又很好，体贴而平易近人。

前辈们说起降谷年轻时也是个很刚的汉子，脾气火爆又冷酷无情，后来随着时间慢慢多了些烟火气，对身边人越发耐心宽容。

 

高桥君是在与搜查一课的酒井约会么？那天中午在餐桌上，坐在他身边的降谷突然开口。

一整桌警员齐刷刷从定食间抬头望向当事人。

噢，他想起来，几天前在附近餐厅偶遇了降谷与几名中学生。降谷还远远朝他笑着挥了挥手。

高桥有些窘迫，感到自己脸颊也微微发热。酒井桑是我警校的学姐，青年探员不好意思地说。我很仰慕她。

 

不过……青年没能说下去，满脸低落。

警员们各自埋头吃饭。

 

降谷在单位从来没有掩饰过左手上的婚戒。

他眼光短暂闪烁了一下，面上神情也有些微妙。

其实，如果恋人刚巧是同行，无所畏惧的上司此刻苦笑着说，我大概也会建议你们审慎些吧。

“降谷先生这是，经验之谈……？”这不是扎心么，高桥想。

“Absolutely.”

 

-

等到与FBI们一同坐在会议室时，高桥心里自然也是犯嘀咕。

执行任务时直系亲属不需要回避的嘛。

警队七七八八的守则条款明明有那么多。

想到当年卧底近十载的波本酒，游刃有余的日本警界传奇人物，此前度过了十多天的愁云惨淡，高桥对着面前那个看上去挺酷的赤井本尊，心中不禁横生轻微的敌意。

 

会议基本上都是其他人在介绍与商议，他俩坐得挺远，大多时间都沉默着。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算不上正式的夹克外套，戴着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针织帽，整个人还是挺精神的。

嗯，不得不承认，虽说常年身处危险岗位，赤井本人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还是年轻个几岁。不过自然是没法跟降谷先生比……

 

那样的家伙居然是长官的伴侣啊，高桥心里打着鼓。第一次任务就走神，要让降谷本人知道，估计要挨他一顿好揍。

降谷性格好归好，工作方面还是铁面无情。

 

关于任务的各项工作都大体安排妥当，更多细节还需要根据现场情况商定，FBI探员们临走前，赤井上前郑重地说：“请多指教了，降谷君。”

诶，高桥心里默默想，嗓音听着很有魅力。肩背挺直长身而立的凛然气质，是招年轻姑娘喜欢的大叔类型。

降谷点了点头：“你们也多指教。”

 

高桥偷偷打量身边的公安同事，大家似乎都一脸木然。

仿佛静静看他俩（自认为）无形装逼。

 

FBI离开后，高桥与其他几名警员被降谷留在会议室。

如果是赤井带队，一般不会在侧翼安排太多后手。

降谷抬头看着地图叹了口气，他的风格如此。

 

不过，既然是连公安都能猜出的套路。

敌方也一定会知道，他安静地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对了，降谷突然低声对高桥说道，关于酒井的事，我其实，之前也知道一些。

那个孩子，她母亲半年前被她曾经逮捕的一名犯人所伤，直到现在还在医院休养。

降谷目光柔和地注视他，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

高桥的第一次外勤任务安全结束时，他艰难地脱下头盔，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有些不稳。

公安与FBI从敌方窝藏的厂房中陆续撤出，大部分犯人都在解除战斗力后被带了出来，目前仅剩些善后工作。

比实习期间的任务确实危险许多，方才有几次也多亏了同僚协助，才得以制服遇上的敌人。防弹背心帮他互住了要害，身上其他位置也幸运地没有吃枪子，只是近身战时前臂挨了其中一人重重几拳，现在抬起来都费劲，估计半个月淤青是免不了。

 

“Case closed.”听着站在不远处的FBI低声对耳麦说，只是面色看上去仍有几分凝重，高桥略有些怀疑是那人一向面瘫的缘故。

 

“我说，你就不能走点心么。”

高桥看着自己的上级走了过去，“右侧是不是太薄弱了。”两句话都并非疑问的语气，倒也谈不上质问。

如果真有人从这侧突袭，你觉得你们几个全身而退的几率能有多少，FBI？

 

是么，赤井居然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心不在焉地接话。

不过既然你也会来，问题应该不大。

 

巧言善辩、听说一度把警视监都怼得没话说的降谷零，一时间像是被对方脸皮的厚度震惊了。

 

“以降谷警视正的责任感，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哦，降谷想。那个家伙，就果然还是在生气。

他伸手拽起那人的衬衫衣领。

 

一旁的公安们与FBI们纷纷拭目以待，好几人连擦汗的手都停了。

但他们的降谷长官只是凑过去，低头轻嗅了一下，便迅速放开了手。

 

而先前一脸莫得感情的探员似乎有些不自在。

“看起来还算是遵守了承诺，FBI。”

任务结束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家？降谷问。

 

赤井干巴巴地说，还有报告与汇报。

降谷扭头瞥一眼身旁众人，一名FBI迅速回答，噢，那些不需要赤井探员操心。

当事人满脸不悦，绿眼睛里几乎带着嘲讽与无奈。

 

“Hey，你记得之前答应过的……”降谷说着，显得不慌不忙。

赤井皱起眉，face it together.

你拿这个说了我十多年了，零。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降谷多日紧绷的神经这才像是终于放松下来。

他露出这个月以来头一次真正的笑容。

 

赤井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拉过地图朝他展开，手指沿着厂房轮廓划动，降谷的目光顺着看过去……

他俩的眼睛同时瞪大了。只抬头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迅速起身重新朝那栋建筑中跑去。

高桥想都没想地跟了上去，一边用力扣上自己的头盔。

 

他刚才也瞬间明白了二人的想法，紧紧跟在了他俩身后。

 

然而后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了，他们撞开一扇门后，恍惚感觉像是赤井回身猛地推了他一把。

一股热浪掀翻了他。

高桥感觉自己四肢百骸都移了位，肺里呛进烟尘，生理上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陷入了黑暗。

 

-

“别乱动，高桥。”模模糊糊的，应该是降谷的声音。

青年咳嗽了一声，连带着整个胸口颤动，疼痛仍让他喘不过气。

“你问题应该不大，就是轻微脑震荡。”

 

他感觉自己正平躺在什么颠簸的东西上，勉力睁眼抬起头，看到救护车雪白的车顶，而旁边担架上的赤井样子很糟糕。

他的深色FBI外套被解开了，与衬衫都血迹斑斑。

 

降谷靠在车壁坐着，脸上同样满是血污，只有那双眼睛是亮的。

护士正躬身给他左肩上的伤口止血，他的另一只手……

担架上躺着的FBI，他俩的手牵在一起。

 

“零，我很抱歉。”男人扣着氧气面罩，艰难地说。

不用说这些，秀一，我都明白。

你这个老傻瓜……

 

高桥的意识再次慢慢离他远去了。

 

-

几日后，高桥在医院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办理出院手续前，特意去了一趟赤井的病房。

 

坐在床边靠背椅上的降谷额头上还贴着纱布，此时正随意地翻着本最新版的《弹道学基础》。

赤井应该是刚吃过药睡着了，从病号服敞开的领口能看到底下包着厚厚的绷带。头顶旁边的空中悬挂着好几个吊瓶，连着手臂上的点滴。

见到高桥，降谷冲他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他一同出去，临出门前还回头望了一眼病床上安睡的男人。

 

上次的任务，警方最终还是没能抓到团伙中为首的几名犯人。

降谷轻轻叹了口气。年轻时候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和孤勇，正义总能战胜邪恶。

后来才慢慢懂得，其实所取得的每次胜利，都已是难得的幸运。

 

而高桥来到警备局，并非完全靠着幸运。他是东部小地方出身，学生时代一直是当地警校成绩最好的一个，甚至在东京都听过他的名字。

他是个孤儿，命是被县里警察救的，十多年前那场交通事故引发了巨大的连环爆炸，双亲与救他的年轻警员最后都没能出来。

他从读书时便心无旁骛地赌上了自己的全部努力，只为成为一名优秀公安。

 

降谷先生，青年突然开口问道。

对于同行结合，您还有什么其他建议么。

 

降谷释然地微笑了，眉眼弯弯，显得温文而从容。

唔，这世上有太多东西需要被置于私情之上。

他们会理解。

他们会知道方向。

这些年来，因为彼此各有立场，也曾有过许多敌对的时候。经历了磨难，承受着痛苦。

 

他轻轻抚上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素戒。

虽然一直会有许多困难和麻烦，但我个人对此——始终满怀感恩。

 

“加油吧，高桥君。”降谷对他眨眨眼，笑起来的时候，仍像个二十出头的警校少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