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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安】小城故事（上）

门铃在上午十点差五分时响起，莉莉·斯珀林去打开门，外头站着个学生模样的亚洲男人，眯眯眼戴着眼镜，有头茶色的短发。

“斯珀林女士吗？”他笑着问，“上午好，我是久住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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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珀林在三年前从美国来到这座南亚小城，原本只是想短暂休假，住了几个月后爱上了这里，干脆把租住的一幢独栋小楼也买了下来。

楼房进门是个往里直通的门廊，两旁各自是独立的客厅加卧室，都自带厨房卫浴。

当年估计是想着一家几辈人同住才这么设计，后来倒也方便斯珀林干脆把另一套一居室转租了出去，多少能帮她挣回一点接下来在当地的生活成本。

 

上一任住客是本国的一家三口，前年冬天搬进来的。住了一年多，这个九月孩子到了要读小学的年纪，小夫妻开春就把房退了，重新搬回了首都。

几人都很舍不得这儿的青山绿水，走得依依不舍，还约定了往后暑假有空会带着孩子从城里再回来探望她。

 

斯珀林把租房信息在网上挂了没多长时间，就有个日本的大学研究生主动联系她。男人名叫久住真一，自我介绍说是历史专业的学生，研究方向选的是南亚历史。

目前在准备毕业论文，主题是古代某位著名帝王的生平。

 

那位帝王过去行宫的遗迹是这座小城最出名的景点了。这个国家整体面积也不大，关于他过往征战的遗址也都在附近几个相邻的城镇。

而且这儿气候湿润，四季如春，算上汇率吃穿用度开销不大，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东瀛来的研究生言谈举止都很礼貌，进门坐定就把护照主动给斯珀林看了，双方很快签了租房合约，他便正式搬了进来。

相处一阵后斯珀林慢慢发现，久住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什么其他不良嗜好。听说白天除了去实地考察就是泡在图书馆里，每天傍晚也早早就回了住处，屋里不到十一点就熄灯。来南亚的外国人普遍夜生活都挺丰富，久住和他们格格不入，更像是个沉迷学术的书呆子。

年轻人性情温和，搬来几周也没见他发过脾气，连眉头似乎都没皱过，整体而言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

 

赶上天气晴好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在屋外一同吃饭。

斯珀林有几次遇到久住在邮局寄明信片，有天在早饭闲谈时，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久住桑现在，有恋人么？”

研究生那双眯眯眼眨了眨，像是犹豫了。她头一次在他脸上捕捉到些微低落的情绪。

“我和他几个月前，刚分手……”久住还是老实地答道，眉眼都下垂了。

 

斯珀林也愣了。是个“他”，她想。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神情很快恢复正常。

“久住先生，我对个人性取向方面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她干涩地说，“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久住摇摇头，显得格外乖巧：“我也没有什么特别要隐瞒的意思。”

“接受您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了。您是位很好的女士，我相信您。”他诚恳地说。

斯珀林笑了：“我前夫也这么说过。”

 

斯珀林说，自己原本在旧金山一家企业的行政部门工作，与丈夫结婚快十年。

他是搞IT的，三年前恋上了个二十几岁的舞蹈老师。

分开后便也没联系了，估计现在带着小姑娘在美国逍遥快活吧。

“离婚后为了散心，我便来了这座小城。”她说道。

 

久住小心地说，斯珀林女士看上去是很随和洒脱的性格啊。

失去您这样的太太，才是他天大的损失。

斯珀林几乎给他逗笑了，那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舍得跟久住桑分手呢？

 

久住低头想了想，最后只是淡淡说了句，他有他的想法。

 

“是你在学校的同学？”

久住点点头。不过他是学法律专业的，有些时候也显得不近人情。

大概就像是法不容情吧……

个性要强又固执，对于下定决心的事，其他任何东西，顺位都在那之后。

“其中说不定，也包括我吧。”久住不禁叹息一声。

 

那人是个爆脾气。最近分手的那次争吵，把放在茶几上一套好好的茶具摔得碎了一地。

都跟人闹分手了哪还顾得上那些。斯珀林哑然失笑。

 

“我前夫的手机被我摔了好几个。”斯珀林认真地说。

久住禁不住咋舌，斯珀林女士难怪一头蓬松的红发……原来性格也这么火爆。

 

原本两名同性走到一起就不是容易的事，需要面对很多困难，她正色叹道。

是啊，久住苦笑。

然后他的前任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了。

久住没再继续说什么，埋头喝他的黑咖啡。斯珀林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跟他打了个招呼便也起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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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珀林搬来此地后，白天偶尔会去城里最大的那家杂货店帮忙。店里配了一台轻卡用来送货，但忙起来的时候终归顾不过来。

斯珀林在这买了辆红色的小丰田代步，白天没事时帮着店家给全城的顾客稍点东西，顺带挣点花销。

当给自己放个长假吧，她想。

 

久住每天起得很早，清晨会沿着门前的河边跑步。

这条河从小城间蜿蜒而过，几乎能穿过每条主要巷道。

久住有几次晨练后顺道从市场上买来鲜花送给她的房东女士，斯珀林不禁叹气，果然天底下的好男人都是同X恋啊。

 

最近店里给19号那家公司送货送得很勤，斯珀林在网上不经意翻到他家的注册信息，员工大概也就三十几人吧。

而他们日常补给的次数，似乎也太频繁了些。

 

那天斯珀林等到夜幕降临才回来，二人在晚饭桌上随便聊起几句。

“生产凉席？需要这么多人手么？”斯珀林好奇地叹道，“一家不是一两铺凉席也就够用了。”

可能是销往海外吧，久住试探地说，边探手给她盛了碗番茄汤。

斯珀林点点头，也是。

 

来之前我也考了国际驾照，而且待了这么长时间对附近也熟悉了，研究生诚恳地说，要是您没空的时候，我也可以帮着开车送东西。

“久住桑，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是不会跟您客气的。”斯珀林笑着回答。

 

记得去年新年的时候，新闻里还报道说，好几位政要高层去那家公司视察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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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珀林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

 

沉沉的夜幕下，那人骑着摩托车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不紧不慢跟着。车前灯开得很暗，看上去对地形相当熟悉。

斯珀林开车兜了几个圈子，最后停在了离19号不远的一方空地上。

等到追踪者赶到时，汽车里早已空无一人。

那骑摩托的男人迅速翻开后座座椅，果然看到藏了一幅红色发套。

 

斯珀林戴着夜视镜摸黑潜入仓库，屋里没有照明，只有皎洁的月光从高窗洒进来。

很快她便意识到，今夜此地并不止她一名不速之客。

 

“您果然不是位普通的房东，里恩太太。”

她转过头，望向男人黑洞洞的枪口。

“而久住先生，也不是个普通的房客。”那头微卷的金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她笑着说：“FBI搜查官，赤井秀一。”

 

枪响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