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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安】冬日假期（下）

赤井第二天一早是开着一辆租来的车出去的。

外头冷得很，雪又下起来了。

降谷明显不高兴，差点连他那份早饭都没给准备，只差给他的三明治里挤上芥末酱。

送男人出门时也没给好脸色，最后却还是板着脸说了一句，路上慢点开。

留神地上结冰。

 

昨天降谷从超市抱回大包小包后，刚进门没多久，赤井就一脸抱歉地说，一个好几年没见的前同事刚好也来了日本，约他去离这几十公里开外的北之泽钓鱼。

降谷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一幅你怕是逗我的神情：“钓鱼？去那冰天雪地里？”

他旋即又摇摇头。想想这些年来那人一旦定下了主意也挺难改，不论听上去有多荒唐。

赤井小心地赔笑说，明天晚上就回来。

降谷冷冷一笑，还是算了吧。这么来回的折腾，你也不是小年轻了。

 

男人汽车的引擎声远去后，降谷关上门，转头便问：“有事瞒着我？”

你用的可是我的电脑，那人解释。

他走近几步，弯腰凑近男孩的脸，笑得饶有兴味：“你以为自己能把浏览记录删得多干净？”

祥太面上到底崩不住了，心虚地坦白了妹妹外套纽扣上的GPS定位装置。

“我本来只是想……”他被降谷一个眼刀逼住，没能把话说完，手指不觉拧住衣角。

 

“这个，你没让赤井知道吧？”

祥太猛地抬头，一脸惊诧。

怎么你俩都是这套？他不禁心想。

“好在他去钓鱼了。估计是不愿意再把自己牵扯到这些国内的麻烦事里头……”降谷脸上竟显出几分失落无奈，“你就在家好好呆着，我会想出办法的。”

 

那个孩子刚刚失去双亲，妹妹又下落不明……他心中不禁涌起苦涩。

失去的滋味自己太熟悉了。

年轻时曾被那些温暖又悲伤的梦境纠缠多年，遇上赤井后共同经历过太多坎坷，没料想有一天会把自己的生活和那个人紧密缠绕在一起，没料想后来能有了这么些家人与朋友。

 

“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想去钓鱼，天寒地冻的，明明周末就该出发了……算了先别管他了。”

大概是这几周在这把他也闷坏了吧，降谷不觉苦笑。

“待会我请了一位朋友过来，他也是位公安，是我过去的同僚，他会保证你的安全。你就乖乖呆在家里，如果赤井提前回来，就说我有事去拜访工藤家了，他会明白的。”

工藤，降谷重复一遍，能记住这个姓氏吧。

 

“到时候他们一定能帮我绊住赤井，你这小子也机灵一点，别让他发现了。”祥太忙朝他点头，降谷却拧起眉，像是对他仍相当怀疑。

那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要知道你能跟那伙人有联系，你就等着被他抓回局子配合警方调查吧。

“那个男人，你不知道有多可怕。”降谷严肃地说。

 

祥太想起那个昨天在自己面前挠头伤脑筋的大叔，恍惚间有点穿越。

明明是你看上去更加可怕吧，他在心中感慨，似乎完全忘了不久前是挨了谁一棍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降谷不满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混蛋，听着那斯文开朗的男人竟低声爆了一句粗口。

藤原祥太目瞪口呆。

 

脸上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简直跟那家伙年轻时一模一样。

真是………

“太tm让人不爽了。”降谷咬牙切齿地说。

 

-

时隔多年，赤井没想到自己还会在这么狼狈的时候遇到降谷。

 

似乎什么非法组织都喜欢把据点放在废弃的厂房，赤井潜入后大致查探了四方的结构，小心翼翼向GPS提示的位置摸过去。

大概是之前有了祥太逃脱的前车之鉴，由里被关在三楼的一间小屋里，用胶带封住嘴，手也给绑得死紧。运气好的是一同留在屋里的只有两个守卫，目前附近看上去也没有其他同党。

 

前FBI探员没有带什么专业武器，虽然背上背着那把狙击枪，暂时也没派上用场。赤井借着窗户缝观察了一阵，对方抽着烟各自玩着手机，身上都别着格洛克。

他静静深吸一口气，一脚踢开了门。

 

赤井以最快的速度撞向其中一人，制止了他拔枪的动作，从背后制服那人同时飞身将另一人朝他举起的手枪踢到墙角。他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但还是来不及了，守卫已大声朝外呼喊同伴。

赤井被动陷入了近身战，刚堪堪躲过一人的拳头，另一人落在他肩上，冲击的力道与体重将他重重摔进地板。他有些狼狈地摆脱对方爬起来，自觉体力反应都不比当年。

此时也没法考虑那么多了，他吃力地周旋一阵，找准机会抓起地板上的手枪击倒二人，抱起女孩朝外跑去。

 

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狂奔下楼时又听到几声枪响，只感觉腿上一疼，顿时稳不住身形，跪倒后撞向一侧铁栏杆，哐啷啷滚了下去。

肩背四肢着地的地方疼得不轻，赤井只能先顾着用手将由里的头按进自己怀里。

 

女孩嘴上的胶带没来得及撕开，眼泪浸湿了狙击手衬衫胸口，硬是一声没吭。

两人重重摔到了下一层的平台上。

又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两声枪响，楼底下像是有人闷哼倒地。

正对着平台的铁门被人“砰”地一脚踹开。

 

赤井抬头，笔直望向降谷的枪口。

“零？”他不禁诧异，“你怎么在这？”

狙击手半躺在地上那幅样子看着有些冒傻气，针织帽都戴歪了，好在枪袋还在背后背得好好的。降谷便也嘲讽地笑了，你为什么会在这，我就为什么在。

 

“没事、没事，我们认识的。”

男人慌忙坐起来，解开胶带后，用手笨拙地拍在背上，安抚着怀里的女孩。

他和叔叔是一起的。

由里脸埋在他胸口，终究还是传出一声压抑的抽噎。

 

“赤井秀一，你脚怎么回事？”

一时间，前搜查官的脸色难看得像鬼。

降谷连名带姓叫他的时候，总残存着扑面而来的杀气。年轻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还挺喜欢逗他发脾气。隔了中间这几十年光阴，终究活成了个色厉内荏的中老年。

 

他没敢答公安的话，只是小心翼翼把由里抱起来，坐在自己完好的那条腿上。伸手将她外套细心地裹紧了，女孩脸冻得有些发红，泪痕又湿又凉。

待会回去还有场恶战，赤井想，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帕来帮她擦了擦脸。

“别怕。”他柔声说。

 

然后心虚地抬起头说，这身，挺好看的。

废话。

 

波本时候的衣服还能穿啊，赤井真诚地感慨。

这些年零君真是一点都没放松过身材管理呢。

实在太厉害了。

 

降谷零朝他格外温和地微笑。

呵呵。

 

-

祥太推开门时，降谷正在低头给伤员包扎，一圈圈耐心地缠着绷带，一语不发。

他没有回头，赤井便抬头朝男孩讪讪问道：“她睡着了？”

祥太总觉得这一幕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只是站得远远地点了点头。

 

“你也去休息吧，明天一早他们就会来接你了。”前搜查官很轻地笑了，只是看上去总有些心虚。

医生刚离开不久，他小腿上的伤口并不深，后续处理降谷说让他来做就好。

 

降谷低头专心致志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赤井低头则只看到半个额角与金色的发旋。

你那时候明明跟那孩子说，让他等警局的消息……他小心翼翼地问。

横竖都是死，不如先发制人。

 

“你怕是不记得我以前是哪个单位的了。”不用看也能猜出降谷嗤之以鼻的表情。

连你FBI同事我都敢抓。

 

你这家伙以后不能再这么冒险了，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气势汹汹。

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么？也不看看你这把老骨头经得起几次这么摔。手臂给降谷拽过去了，躲都躲不及，刚撸起衬衫袖子就能看到几块难看的淤青。

 

“你自己也是。”赤井硬着头皮反击。

“可我这次毫发无伤。”降谷便笑，看不见的耳朵和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不过有句讲句，你枪怎么回事，不是说那时候办完手续就交回去了……赤井似乎突然发现了华点，禁不住疑惑地问。

降谷却像被问得竟有些脸红，连手上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特别顾问。”他艰难地吐出一句。

 

赤井顿时觉得，向来能言善辩的ZERO，刚才说出“特别顾问”那个词竟有点不利索。

 

那你呢？降谷很快也反应过来。

这狙击枪又是什么情况。

“一样，一样。”赤井忙不迭地陪笑。

 

降谷手相当重，快狠准得像是穿越回了几十年前的卧底波本，疼得几乎治好了他多年的面部肌群坏死。

能有个什么侥幸心理，赤井绝望地想。

这么多年了，早该有这个觉悟。

先前在厂房里激战的降谷零，令他不禁怀念起了几十年前的江湖过往。他不知道降谷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只知道看到那双灰紫的眼睛里燃起的熟悉战火，让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似乎也重新沸腾。

但他们早已不再年轻了。

三生有幸啊，他想。自己终于又捡回了一条命，还有命被他的零按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在厨房里做饭的降谷，背对着他哼歌的降谷，和在战场上开枪的降谷，把后背交给他的降谷——都他爱了好多年的那个人。

窗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

第二天一早来拜访的是祥太和由里的舅父，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戴着眼镜，也是一副学者模样，与那张照片里祥太的母亲看上去像极了。身边陪同着他金发碧眼的太太，二人看上去都有些憔悴。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男人悲伤而镇定地说，“没想到姐姐姐夫刚出事，他俩就被卷了进去。”

他说自己之前在海外也是在做研究，项目组与外界隔绝，得知消息后夫妇俩迅速回了国，却得到了两个孩子失踪的消息。

正当绝望之际，警方联络上了他们。

 

“等我成年后……我就会回日本的！”

祥太牵着妹妹向赤井和降谷道别，拼命皱起眉头，眼中还是涌出泪水。

不只是为了报仇……他说。

我也想要保护更多的人，重要的人。

 

降谷便笑，傻孩子。

当公安可从来不轻松呵……

 

是啊，祥太想。

他见过他俩窝在沙发，赤井耐心地给那人肩背和膝盖抹药油，最后用手掌捂上好久好久。那次雨雪天，做饭的人也换成了赤井。

而降谷则一直把赤井的鞋子放在鞋柜的最上层，旁边还多了把矮凳子。

 

有人负重前行，有人尸骨无存，有人坠入深渊时手举着火把，有人经风历雨仍万死不辞。

 

“我不怕。”少年坚定地回答。

 

赤井拄着拐，和降谷一同站在门口送别他们。雪后初晴的早晨，阳光很好。

藤原祥太握着由里的手向他俩道别，出租车开出去好远了还不住回头。

像是想把那两个男人并肩而立的样子用力记在心里。

 

-

赤井秀一，你这三周都别想着踏出院里这张大门了。降谷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摊在沙发的男人。

Nice job. 他冷笑着说。

头一次听说有带着狙击枪去钓鱼的。

 

赤井忙坐起身解释，我这次没用过。

想着万一被追查起来，就算弹壳躲过了，也不容易躲过弹道分析。

你跟公安那边处理起来会多不少事。这次原本只是回来度假，不想再惹麻烦。

 

降谷觉得有些好笑，我怎么没觉得当年昴先生有这么懂事。

“零君。”赤井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那样柔和低哑地呼唤，总能让他脸不争气地热了起来。

“来，给你的丈夫抱一下。”

 

“我脚疼。”赤井再自然不过地把脸埋在他颈窝。

刚才，降谷不禁皱眉，明明也没在门外站多久……

“怎么了，”语气里不觉带上连自己都难以想像的温柔，“这是服老了？FBI前·王牌狙击手。”

“现在也是王牌。”男人闷闷地反驳。

我十多年前的纪录还没人打破呢……

 

也就剩其中一两项了吧，赤井前搜查官。

当年的成绩听说都是碾压第二名的呵。

 

赤井又默不作声了，只感觉压在他肩头的力度又重了下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面对身边这有小情绪了的退休特工近乎耍赖的行径，降谷兴致勃勃地开口，“上个月真纯还约了去夏威夷。”

那时候你可答应得好好的……语气里完全没有任何苦恼，明明是挺快活。

 

“后天就该出发了，到时候你自己想办法跟他们解释。”降谷继续道。

“喂。”赤井不满地松开他。

 

“还愣着？”降谷背对他，自顾自朝厨房走去。

“以为瘸了就不能洗菜了，FBI？”

 

“不知道你在喊谁，”远远听着那人大剌剌回答，“我早退休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