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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安】Memorial（下）

降谷沉默了片刻，再次深吸一口气后稳住了自己。他向对方道了谢，冷静地要了联系方式。

最近熬了几个通宵，刚才脑子不太清楚，他解释。虽然知道对方一定也不会相信。

“我稍后会和秀一联络，到时把后续情况尽快告知您。”他说。

在挂断电话之前，降谷礼貌地请旅社将自己当时交给他们的所有材料扫描件重新发送到他的邮箱。

 

他把手机慢慢放回桌上。

这次醒来后，已经听说太多好的坏的消息了，也被迫接受了太多人的死亡。

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易感到意外。

 

他掏出自己常用的手机，果不其然地联系不上赤井。

降谷想了想，转念打给了那个叫卡迈尔的FBI。他只记得出院前赤井曾经与他一同来探望过，而那探员当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避着赤井与自己交换了联系方式。

 

“赤井搜查官失踪了。”

对于接到降谷的来电他似乎并不意外，像是想都没想就和盘托出。下午的任务间他负了伤，现在FBI也在紧急地找寻他的下落，卡迈尔有些担忧地说。

既然这样，请把他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降谷答道。

 

“我想你们都清楚，我有这个权利。”他冷冷地补充。

对方一时没说出话来。

 

“是的，降谷先生。”卡迈尔苦涩地回道。

 

降谷知道自己再继续谈下去，怕是会更加气愤。毕竟现在的他更多还处在波本的状态，惹急了会做到什么程度谁都说不好。搞不好会亲自开车去追一次来叶山道。

 

-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雨来。

凌乱的雨声让降谷心绪也不禁有所波动。

 

他静静合上双眼，脑海中突然呈现出模糊的片段。影影绰绰的，那是一个黄昏，雨下得太大了，雨水甚至淋进了他的眼睛里，他却来不及在意。赤井就站在面前不远的地方，他焦急地开口朝对方大喊……

自己喊了些什么？

而那时赤井回头望向他的那个眼神，是那样陌生。

里头是否保有最后一丝留恋。

他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再度置身于冰冷的大雨中……赤井应该是有着家人和朋友的，但在那一瞬间，那双墨绿色眼睛里流露出的决然冷淡，就像是谁也没法留住他一样。

就像是这尘世间的一切都没法留住他一样。

 

不是的，降谷想。那时候的他似乎也闭上了眼睛。

明明无牵无挂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又想起几个小时前站在雨里和自己对峙的FBI探员，脸上的神情是那样冷漠。

 

一阵短促的门铃声惊醒了失神的降谷。自从醒来后自己的这个住处鲜有人拜访，他警觉地站起身，却还是朝门口走去。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开口时，听到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降谷君。”是个女人的声音，虽说是熟悉……应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了。

“我知道你在，波本。”来人淡淡地说。

 

他愣了一下。

……雪莉？

 

-

打开门后的降谷已经恢复如常镇定，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宫野小姐，还真是令人意外的来访啊。”

 

他记起之前工藤说起的，眼前的女人果然简单伪装过，换上了黑色的长发，也戴着口罩和墨镜。

她随手将仍滴着雨水的长柄黑伞立在门口的角落，摘下眼镜和口罩，平静地注视着他，轻轻笑了。

雨水溅湿了她的裙角，但站在屋里的志保是静定的，单薄挺拔的身影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你出事的消息我一早就听说了，本该那时候就回来看望你。可是工藤说你不记得很多以前的事了，我怕自己过来，万一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也不一定。

曾经在乌丸身居要位的女人柔声解释。

 

降谷一时无言以对。

他依旧想起工藤之前讲述的江湖过往，发生在雪莉身上的种种，她的背叛与逃脱，她的失去与得到，她的不幸与幸……

 

“赤井那时候对我说，他很后悔。”志保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后，开门见山地说。

倒不是后悔没有阻拦你，毕竟他也知道办不到。

只是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跟你一起去，而是去了其他的据点。如果他在你身边，或许后来的意外就能不发生。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哦，女科学家淡定地回答，我说如果他去了，可能就是要亲眼目睹你掉下去了。

 

降谷不禁苦笑。

为了胜利，能牺牲任何人吗？

他想起自己先前在雨中质问那个男人的话。

 

赤井回答说是。

他还说莱伊就是靠着这些才活下来的。

而那时的自己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个匆匆赶来的FBI探员，自己为什么没能看到他眼中的担心和忧虑，他身为伴侣的悲伤与愧疚。

就因为隔着茫茫的雨雾。就因为他是印象里那个捉摸不定的莱伊。

 

赤井还告诉了我一件事。

桥本医生告诉他说，降谷君的失忆，有一种可能是当事人的潜意识，拒绝承认。

 

不愿接受好友的死亡，不愿接受你作为FBI卧底的身份。

和你在一起，他一直在自责。

 

降谷内心抽紧了。

他为什么能从医生那里得知这些。

 

“降谷君，赤井秀一是你的丈夫。”

又有谁，能比他更有资格去了解你的状况。

而不去借助他的帮助，又怎么能更好地为你治疗。

 

后来的赤井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细心清除了自己生活中，关于他的一切痕迹。

 

他是个有耐心的人，只是有他的固执……志保有些艰难地说。

他不太擅长解释。某些时候是挺差劲的。

他是想多留给你一些时间，其实也是想给他自己时间。很多事情就这么拖拉了下去，却打上了越来越多死结。

 

不过你们之间的事，要解决终究只能看你们自己。

之前都生来死往那么多回了……

总会有出路，她平静地说。

 

那个聪明的女人，是组织覆灭的关键人物，是他同仇敌忾的战友，是他逃出生天的前同事，而且是……宫野明美的亲妹妹。

 

“等你好得差不多后，就去阿笠博士家把你那只狗接回来吧。”她站起身向门边走去，俯身抓起靠在门廊角落那把雨伞。

“它一定很想你。”

 

“波本，”她转过身，最后一次叫了降谷在组织里的名字，“无论如何我们最后都活下来了，我很庆幸。”

志保对他笑了笑，重新戴上墨镜和口罩，推开门离开了。

 

-

志保走后没多久，降谷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抓起车钥匙冒着大雨冲出门去。

被迫卷入过去的，大概其实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想。

 

他耐心地依照回忆，将车从市区弯弯绕绕后开到了19号附近。

那是在那个时候威士忌组最常去的一个安全屋，在破旧的居民区里，不怎么引人注意。

 

那栋建筑与记忆中的样子多少有了些区别，墙体越发破败失修，外围曲折的楼梯啊……全身湿透的降谷不管不顾地拾阶而上，脚下一步步像是再次踏在他的心脏。

 

他干脆地撞开了房门，顾不上肩背的疼痛，慢慢走向坐在昏暗角落里的那个身影。

赤井没有穿衬衫，只是披着件深色外套，肩上绑着绷带，处理得很细心。但他看上去情绪很差，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全身染满血腥。

四周的地面凌乱地扔着几个烟头，屋里烟雾缭绕。

 

“零，很多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

 

“从前就是这样……这次也是。”

 

“别说了。”降谷打断他的话，居高临下地走近他。

 

“对于他的事，”赤井狠狠吸了一口烟，“直到现在，我仍觉得抱歉……”

 

降谷冷冷地注视着他。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顺着鬓角滴在脚边。

“现在又不是不能去医院，为什么受了伤不去那处理？”公安的声音和他此刻的神情一样冷。

 

“我最后问你一句话。”来人蹲下身，笔直逼视着他。

伸出手毫不留情地拔出他嘴里叼着的烟，顺手在地板上摁灭了。

 

赤井那双橄榄绿的眼睛，像是结冰的湖面竟泛起波澜。

他动摇了。

 

降谷想到了长发的莱伊，锋利得像一柄尖刀的优秀杀手，后来被称为银色子弹的王牌狙击手。

而此刻面前的人是那样疲惫，浑身散发出苦涩的气息。是什么让他软弱了，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感情，那让寻常人功亏一篑的感情呵，降谷想。

让人固执而坚如磐石，让人脆弱而不堪一击。

 

“赤井秀一，”他将手掌小心地搭在赤井没受伤的那侧肩上，察觉男人身体几不可闻的颤抖，“我还是能给你签手术同意书的那个人么？”

 

“你这家伙……竟然把我的结婚戒指藏起来这么久。”

不过睡了两个多月而已，手指上的戒痕哪那么容易消失。

 

“我可是个警察，混蛋。”降谷咬牙说道，语气里却像是隐隐带上了哭腔。

窗外雨声未止。

 

-完-

 

特别致谢： @如厕 姑娘和她的《紧急联络人：赤井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