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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安/未来背景】星辰之声 4

【五年前】

波本接到警报时原本正在健身房晨练。

威士忌组下一次任务按计划在两周后，乌丸近期也没有什么特别动作，只是仍停在距地面不远处的空中虎视眈眈。他停下跑步机后急匆匆赶往空军总部办公室，路上从通讯器中得知了莱伊他们擅自出战的消息。

那是自威士忌组共事以来，他从未想像过会面对的局面。

 

他气喘吁吁跑到总部门口，站在屋里的黑田兵卫转头看向他，神情比往常更阴沉。身边还站着其他几名高阶军官，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像塞满铅块，而那些铅块也同样压在波本心头。

威士忌组仅剩的成员没有说话，只是不偏不移地回望着顶头上司。

——你知情吗？

他从黑田的视线中读到了同样的疑问。

 

波本一言不发地回到宿舍，迅速换上了驾驶服。舰队始终在通过通讯器试图联络他，但他充耳不闻。

波本闯入停机坪钻进自己的飞行器，很快手动解锁了启动系统。甚至放弃了与塔台的联络，抛下地面导航员，仅靠驾驶者本人强行起飞。他感到全身冰冷而心急如焚，但起飞时拉动操纵杆的手很稳。

可已经太迟了，他什么也做不了。

 

莱伊和苏格兰，还有部分出战的舰队成员已经身在距离他数千公里外的乌丸军事范围。

在敌方势力笼罩下他们的通讯信号全被彻底屏蔽，波本不管不顾地启动最快的速度朝他们飞去，显示屏上GPS传送来爆炸的火光在他眼中燃烧。

威士忌组的王牌飞行员实战经验不可不谓丰富，但来叶的这次战斗太过惨烈了，队员们的牺牲如同投石入海，他连系统自动锁定他们方位的时间都没留下。

而选中那个熟悉的飞行器代码时，他几乎有些呼吸困难。

 

没有反应。那个光点消失了。

Scotch is gone.

远处再次出现了及目可见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耀眼的光芒散去，波本眼前一片黑暗。

 

之后他与莱伊的唯一一次会面，就是军事法庭外。

 

凭什么？

你凭什么这么做？

他穿过人群冲到赤井面前，狠狠揪住对方前襟。那人换上了拘留室的服装，灰色T恤映着刚死里逃生的男人脸色难看得像鬼。

而那双熟悉的绿色眼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一时间波本仿佛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顶，终究一拳揍上了他的左脸，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力气。

出乎意料的是，赤井不仅全无闪避，似乎也并没有反抗的力气，只是一声不吭地摔倒在地。他独自爬起来，脸颊马上肿了。只是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抬头再看向波本。他身边的军士没有阻拦，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见波本一时也没再有其他动作，赤井扶着路沿勉强站定后，转身跟着他们走远了。

波本看着他们离开，这才感觉眼眶发涩。

男人没有回头，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远远地，走在那群身着制服的人们之中，显得如此孤独。

 

【正文】

安室很快出了院，没休养多久便回到波洛重新投入了工作。

他这次九死一生，堵住了镇上不少人的嘴。

“既然他们也都知道了，我自己曾经是飞行员，那么关于飞行器的事我最清楚。”

这也是现在的我最应该与最合适去做的事，他对宣明说。

 

安室想起，知道那本日记的人，只有景光和他自己。而最后见到景光的人，只有……

只有那个人了。

宣明几天前告诉他说，赤井很快要离开了。说是有新的任务，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回新东京市空军总部。

 

对赤井而言，他同样清楚自己不该再去接近那个男人。

五年前在法庭外，那双漂亮的灰紫色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火焰，仿佛都要把他的心灼伤了。那是曾经最信任他的人，他却永远辜负了那份信任。

正式宣判后，他接受了又一番翻来覆去的封闭调查。随后被地球联合政府连降三级，开除出精英部队，调往偏远战区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大半年后他终于能恢复通讯，花了很大力气去找寻波本。他的旧识们大多不理解他之前的行为，提供不了多少帮助，也仍有些人始终坚信他当时有自己的苦衷。但能查到的消息都说自威士忌组解散后，那人离开了舰队，没人再清楚他的下落。

他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波本了。

 

赤井从衣橱中小心翼翼取出一小瓶波本酒。这些年里那瓶酒跟着他漂泊了地球上许多地方，他从没把酒瓶打开过。

上一次准备把它拿出来的时候还是在威士忌组时期，他原本准备当天晚餐时让三人一同分享。

哪里知道，过了短短一天时间，他们的命运就天翻地覆。

他在心中对自己默默叹一口气，站起身对着衣柜上的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衬衫衣领，正了正自己头上的旧帽子。

赤井拿起那瓶酒打开房门，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站在门外的安室似乎也吓了一跳，迅速回过神来。

“听说你要走了。”来人低声说，那双灰紫色眼睛静静注视他。

 

教工宿舍条件很简陋，屋子里也就是单人床，衣柜，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赤井拉过其中一把请安室坐下，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白水后，自己坐到书桌前的那张椅子上。安室抬头看向他刚随手放在书桌上的波本，狐疑地问，你不会准备现在喝吧。

“我本来……正要去找你。”赤井淡然解释，没有什么掩饰的意思。

想把这瓶酒先寄放在你那。

战时物资紧张，很多年前好不容易托人买到的，本来想找次庆祝生日或者新年之类的时候拿出来喝。

 

安室看上去样子有些低落，“都收拾好了？”他开口问道。

赤井嗯了一声，估计回去就直接出战了。

这次任务很关键。说不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成败都在此一役，赤井含糊地继续解释。

 

May I？他慢慢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又从书桌抽屉里取出火柴。

安室摊开手，你是主人。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赤井低头点燃了烟，突然哑声说。

他没有再继续念下去，只是坐在那慢吞吞抽着烟，直到叼着的烟被站起身的安室伸手夺了下来。

安室将烟拧灭在书桌上的烟灰缸里，他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双手环绕住男人的肩颈。

赤井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让两人的身躯紧贴在了一起。

 

赤井进入他的时候，安室哭了。

别走，他哽咽着低声说。

别离开我。

 

而赤井只是用尽全力紧紧拥抱着他，闭着眼轻轻亲吻他的颈畔，如同倦鸟归林。

 

-

这次我回去，如果幸运的话……赤井说不下去了。

如果……

“别说了。”安室也适时出言打断了他。

他背对着男人说，先休息吧。

你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刚才也辛苦了，睡吧。

 

嗯，他感到身后的赤井窸窸窣窣地滑进被子。晚安，零，男人说。

安室整晚都背对着他，二人中间始终隔着半臂的距离。他安静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安室醒来时，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他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一直以来他睡眠很浅，不可能赤井离开都毫无察觉。

烟盒与火柴都没在了，只有那瓶波本孤零零立在书桌上。

他猛然记起，来叶事件前一天，他在赤井房间里见过这瓶波本。五年过去了……还会是同一瓶酒吗？

 

赤井已经离开了，但是衣柜里的衣服都在，挂着几件深色的衬衫，还有式样差异不大的几件外套。衣柜抽屉里甚至贴身衣物都整齐地叠放着。

安室愈发心慌，那人不是回新东京了，他想。

是我大意了，他想到赤井昨晚的含糊其辞与欲言又止，吻得很轻，手指在安室小臂上却按出了淤痕。那样克制强硬的男人，在最后一夜的温存间却带上了绝望的疯狂。

 

乌丸为什么会突然袭击米花飞行学院……

以赤井的技术水准，他当年的军事级别，还有当前局势……

 

安室双手撑在膝盖上缓了缓，给自己戴上通讯器。

威士忌组的私人频道响了一声提示。

……是赤井给他的留言。

 

“降谷君，我知道你是因为PTSD所以没法再飞了，不是贪生怕死。

我如果为你好，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我是个自私的混蛋啊……还是不舍得轻易被你忘记。

关于他的事，我至今仍感到抱歉。

能再次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零。”

 

-

三天前飞行学院临时通知封校，学生们渐次离开。宣明走得有些迟，背着几本教材路过总控室时似乎远远看到了赤井的身影。

他不是说要回新东京了么？男孩心中疑虑。而且模糊看到对方穿着驾驶服……

他心脏砰砰直跳。

 

“怎么你还在这？”一个不认识的军官在走廊里拦住他，看制服上的军衔位置挺高。宣明有些紧张，最近学院好像出现了许多军方的人……整个校区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氛，让人心里发沉。

 

宣明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米花镇上，发现波洛工作室里空无一人。

操作台上摊开摆着一本册子。

他记得自己之前几年从没在工作室里见过，不知怎么今天突然被翻了出来。

 

宣明轻轻拿起那本书册。

上面是五年来，每次赤井秀一出战的新闻。都被彩色打印出来了整齐张贴着，旁边用笔细心地标注了日期和关键字，明显是安室的笔迹。

男孩翻回第一页，是莱伊出庭的新闻。后来有一段很长时间的空白，近两三年新闻开始密集了起来。有几篇甚至没有提到莱伊或者赤井的名字，只是短短几行新闻，却仍被剪了出来。

五年时间里，安室一直默默关注着那个他冷面相对的男人，关注着他的所有情况。

那本册子看上去被翻动得很频繁，能看出被小心收藏着，页边却仍有些卷翘。

 

他将书册翻到最后一页，夹层里是一张老照片，都有些褪色了。上面是三个穿着飞行员驾驶服的年轻人，服装式样看着与现在的制服略有差异。还留着长发的赤井板着脸，拽拽地叼着烟，只是目光很柔和；他身旁是看上去更年轻时的安室与另一位黑发青年，都笑得特别开心。

照片背面写了一行字，Rye，Bourbon，Scotch，威士忌组成立！紧接着画了个笑脸，写着时间，新历249年7月19日。

 

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宣明想。

 

-

宣明在飞行学院门口遇到匆匆赶来的安室。离开波洛后他鬼使神差又回了学院，却也只能在封闭的校门外徘徊。

站在门口的军官就是之前在走廊催宣明离校的那位，见到安室时便愣住了，安室也呆了几秒。

“降谷君……”对方眨了眨眼睛，试探地问道，“是您吗？”

“老师？”听到那个名字，宣明站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让我进去。”安室面上神情并未和缓，语气决绝，目光冷得像冰。仿佛是个宣明从未见过的男人。

 

二人赶到飞行学院总控室后，安室不仅见到了黑田，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位外籍军官。

安室迅速想起那是赤井的老上级。当年正是他的命令，促成赤井调来新东京与自己和景光合作出战，组建了威士忌组。

波本，男人有些生硬地说，好久不见。

詹姆斯……安室脸色苍白。

 

宣明方才一路跟着他，此时被拦在了总控室门外。老师！他硬着头皮站在门外大声喊道。

那是……黑田扭头低声问身边人。

“荒川宣明，飞行学院一年生。”宣明响亮地回答。是赤井教官的学生，也是安室君的邻居，旁边的学院教官解释。

黑田点点头，门口的守卫侧过身，宣明很快跑进屋站到安室身旁。

 

安室已经扑到了主屏幕旁，上面是那架火红的飞行器，像是湛蓝天空中燃烧的一团火焰。

 

「当他们的骨头被剔净而剔净的骨头又消失」

你总是这样……五年前就是这样……

你又要抛下我了吗？宣明听到他的老师低声说。

 

「他们的臂肘和脚下一定有星星」

显示屏里，赤井的战斗机朝太阳飞去。

 

「尽管他们疯狂也一定会清醒」

只有他，只有莱伊，威士忌组的黑麦，能同时拥有那样的速度和精准。

 

「尽管他们沉落入海也会再一次升起」

他掉下去了。

 

「尽管恋人已失去爱情也不会失去」

一道优美的弧线破空而过，间或闪耀彩色的光圈。

 

「死亡也不得统治万物」

安室喃喃地说，仰头望向空中。

 

当年景光殉职后，他关起门来哭了半个晚上。

五年过去，此刻的他发觉自己已经无泪可流。

 

-待续-